无良区

Steve对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开始在网上流传的一无所知，直到它变成了热门头条才从看好戏的Sam那得知了它的存在。

“这不能怪他们，你俩看上去就是一对！”Sam故意调笑道，Steve略微紧张地看了Bucky一眼，后者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屏幕内的照片。

照片里的Steve在帮叼着鸡肉卷的Bucky将垂在腮边的头发拨到耳后，他笑得那么满足就像是整个世界都被他捧在了手心，而Bucky正翘着眼角看他，眼睛里闪动的光令他们身后阳光灿烂的布鲁克林街道都黯然失色。

Steve越发地困窘。

他当然记得那天，那是他俩难得的假期，说不清是为了缅怀过去还是设计未来，他领着Bucky回到了布鲁克林去看看那个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。

Steve曾住过的摇摇欲坠的小阁楼被翻修的酒店取而代之，Bucky家的独栋房屋则和邻居们的一起变成了连排的商铺，卖他们都热爱的苹果派的老店已经改造成了快餐店，招牌菜换成了味道还挺不错的鸡肉卷。

他们就这样懒洋洋的在街区内闲逛，午后的阳光和七十年多年前一样温暖地洒在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。遗失的漫长时间在某一刻像根绳索般将过去和现在拉到了一起，他们又成了二十多岁的小伙子，享受着彼此陪伴的轻松快乐。

也许就是在那一刻，他们被人认出来了，并拍下了这张突然就被刷上了热门榜的照片。

“你们去过史密森博物馆，看过他们在二战时期的影像片段吗？天啊，七十年前他们就这样笑作一团，七十年后他们看彼此的样子还是和当年一样，好像对方是全世界最令自己快乐的人！”

“我搜集了Cap在这个世纪醒来后的所有新闻，他总是眉头紧锁像是一直被这个时代困扰着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笑得这么开心的Cap……祝福你Cap，希望挽留了你的这个时代能够让你幸福。”

“如果有人能像Steve对Bucky微笑一样对我微笑，如果有人能像Bucky凝视Steve一样被我凝视。”

……

大众舆论俨然把他们当作了一对传奇爱侣，而唯一的问题是——他们并不是。

他们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，是出生入死的战友，是历经命运波折重逢在新世纪的故人，是一起生活一起为了人们的自由而不断战斗的搭档……一直以来，他们占据了所有关系，除了恋人。

Steve看着Bucky将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并保存下来，微微有些脸红。确实拍得很不错，他也想要一张洗出来用相框裱好放在床头。

“嘿，Bucky，大家只是随便说说，你不用在意……你想的话，我可以拜托Natasha帮我们组织一次四人约会。”Steve的话刚说出口，心里就咯噔了一下。自从找回Bucky后，拖曳着冬日酷寒做影子的他就再不是当年被美女环绕的风流青年，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是Steve，只有Steve。

Bucky看向他，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膀，举起手机摆了摆，说：“我准备把这张照片洗出来，你想要一份吗？”

因默契而生出的快乐让Steve又露出了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温暖笑容，“当然。”

一旁的Sam实在不愿意被两人不自觉地深情对望闪瞎眼，仰倒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刷起Twitter，不一会儿就大笑着跳起来，指着屏幕上的粗体标题说：“哇哦，士兵们，恭喜你们被选上了‘爱能战胜一切’的代言人，比第二名的候选couple高出两万票！”

“这又是什么？”Steve疑惑地皱了皱眉头。这个时代人们拥有了更丰富的选择权，酷爱进行各式各样的投票，这是他乐见其成却还不能完全理解的。

“‘爱能战胜一切’是今年骄傲游行的口号，换句话说，你们已经是公认的国民夫夫了！”Sam显得很兴奋，“Cap，我简直等不及看你身穿彩虹旗的样子，人们指望着你呢！”

Steve显然有些为难。他不希望这种大众认知给Bucky造成困扰，他才刚摆脱九头蛇的控制找回真实的自我，他有权利过他想要的生活，选择他想要的伴侣，而不是因为民心所向就非得和自己绑在一块儿。

他凝视着Sam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：“可你知道，我们并不是一对。”

Sam看了一眼Steve，又偏头看了一眼Bucky，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拍了拍队长的肩膀：“我们知不知道都没有用，关键是你们自己知不知道。Cap，时代已经变了。”

Steve顺着Sam的目光望向Bucky，他半身藏在阴影里，灰绿色的眸子垂着，面无表情地思考着什么。

再一次，Bucky对整件事未置一词。

 

然而，已发生的并不会因为你不关注它就这么平白消失。

不过是两天之后，神盾局咖啡厅内那位每次都给他们双份奶油的店员就红着脸与Steve和Bucky攀谈起来。

他有些紧张地揉着围裙，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好几度，简直像第一次见到偶像的粉丝，“Cap，我男朋友，还有其他一些朋友都拜托我来问你……你和Mr. Barnes会参加下个月的骄傲游行吗？我知道，这些都是年轻人的把戏，但也许你们并不用出现在队伍里，你们可以发一段视频什么的来声援我们……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，是你们让大家对爱有了信心，可以鼓励无数的人……”

Steve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他读得懂他眼中的渴望，也希望鼓励所有美好的感情，但他和Bucky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种关系。他开始一股脑地说起他和Bucky之间的事，希望找到一个委婉的方式来说明这一点。

“Bucky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。我们从小就认识，第一次见面就一起揍了几个欺负恃强凌弱的校园恶霸。我那时候很瘦小，一身是病，脾气也很倔强，并不什么受欢迎的对象。而Bucky，他帅气、温暖、包容，每个人都喜欢他……是他选择了我做他最好的朋友。我经常想，如果没有他，说不定我会变得偏执、强硬、过度愤世嫉俗，但他的友情让我的内心温柔起来……也是因为他，美国队长才真正成为美国队长，而不是一个卖国债的歌舞演员……只有在他面前，我永远都只是Steve. Rogers，来自布鲁克林的毛头小子……”

Steve越说越迷失了方向，他突然意识到Bucky是那么深刻地卷入了他的生命里，无处不在的影响他、塑造他。七十年前是他教会他宽容、给他以信心，七十年后还是他让自己这个突兀出现在现代的过时之人找到了目标，拥有了归属感。

在他的生命里，真的还有可能出现一个和Bucky一样重要的人吗？

“我们会参加。”Bucky坚定的声音打断了Steve迷失的思绪，咖啡店员小声的尖叫过后兴奋地握了握他们的手就赶忙离开了。

“Bucky……”Steve手足无措，他不知道Bucky答应下来用意为何。内心说不清的期待一闪而过，让他每一次心跳都隆隆作响。

“你想看他失望的脸吗？”Bucky扬起下巴一脸认真问他。

他摇了摇头。

“我也不想。”

可我们不能假装成一对恋人！

然而这句话Steve最终也没说出口。

 

Steve和Bucky将参加骄傲游行的事立刻在网络上炸开了锅，LGBT组织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，神盾局的特工们见到他俩都是一副“我懂的，祝福你们” 的了然表情，复联英雄们更是一边揶揄一边偷笑着给他们制造两人空间。

一贯的复联电影之夜，突然间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——Tony沉迷在新型MK的开发中无法自拔，Thor追着Loki不知道在九界何方，博士表示心绪难平需要独处禅定，Natasha和Clint有个凶险难测的约会，连Sam都有了个不知那儿冒出来的准女友要他陪着看星星看月亮，于是没那么丰富夜生活的九旬老人Steve和Bucky只好窝在他们布鲁克林的小家里看《罗马假日》。

这还是Bucky回来后他们单独在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。

夜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，带着一点城市的潮湿气息，他们窝在不大的双人沙发里懒散地挤作一团，手臂抵着手臂，脚背搭着脚踝，脑袋因不时偏头说话偶尔撞到一起。

黑白影片舒缓地播放着，在电视机前投射出一小团光影，衬得昏暗的房间越发的静谧。他们沉浸于属于上世纪的节奏，慢慢从忙碌奔走的日常中解脱出来。

五月的布鲁克林还有几分凉意，Bucky缩了缩脖子，小小打了个呵欠，Steve将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薄毯展开拽到他身上，Bucky朝他眨了眨眼。

电影里公主和记者还在罗马城中游荡，电视外的两人已经坐得东倒西歪昏昏欲睡。

“记得那时候我们想象打赢仗后的生活，你说等我们除掉纳粹回到美国一定要买一台电视机，每天在家看嘉宝的电影，爱坐爱躺都可以……”Steve的微笑里都带上了困意，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。

Bucky闭着眼睛歪倒在他肩膀上，半长的发丝垂落，有那么两缕蹭着Steve的脖颈，安安稳稳的趴伏在那儿。

他勾起点点几不可见的笑容，说：“你说你想买个画架，放在屋子里光线最好的地方，慢慢学着用颜料上色，我还答应了做你的模特。”

Steve被逐渐升腾起的暖意包裹，像沉进了一汪温暖的池水，舒适而安全，彻底地放松下来。他侧过头看靠在他肩上快要睡去的Bucky，那个小小的笑容就这么撞进他眼里。

心脏被某种甜蜜而苦涩的情绪胀满，七十年前揽着他放声大笑的青年和此刻靠着他露出微笑的Bucky的身影重叠在一起，不管时间如何流逝，命运怎样波折，Bucky都在他身边，鼓励他、保护他、支持他，帮他记住他身为Steve的平凡与伟大。

Steve清了清喉咙站起身，在Bucky疑惑的目光中回到房间拿来了史密森博物馆还给他的画簿。

电视机里老电影自顾自的播放，Steve的炭笔在发黄的纸张上沙沙作响。

Bucky就这么安静地看着。

炭笔一点一点地涂抹出纤长的眉宇，高挺的鼻梁，垂在脸颊上的发丝，勾起些微弧度的嘴角……Steve试图把刚映在他眼里的那一幕画下来——这是冬兵回来后的第一个笑容，美好得像冰雪初化露出的一点绿意。

过了好一会儿Steve才放下画笔，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画推到Bucky手边。

Bucky举起画簿仔细端详，“我都不知道我有这种表情。”

他知道镜子里的自己，总是一脸严酷、杀气腾腾，冬日的阴影深埋在他体内，凛冽的寒风在灵魂深处呼啸。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怎么笑了。

“你以前就会露出这种笑，在你掩护了我之后。”Steve说，他翻动画纸，这幅画的背面，是七十年前的他画的七十年前的Bucky，他背着狙击枪趴在大石头后面，脸上也勾着一个淡淡的笑容。“这是你狙击了敌人后放下心来会有的表情，一直没变。”

他抬起头凝视着Bucky的眼睛，继续说：“Bucky，你和以前不同了，但还是有很多未曾改变的地方，你始终就是你。你知道吗？我醒来后，世界变了，人们变了，只有我突兀地跨过七十年走到了现在，我就像这个时代的局外人，不知道该如何去融入它。直到与你重逢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，我只是很庆幸我终于找到你了。因为有你在，我的存在才有了意义。”

清冷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，落在Bucky的金属手臂上，反射出冰冷的银光。但他的眼神却是柔和的，就像一直以来那样关切地看着Steve。

Steve的心涨满了酸涩的感情。他想到他们小时候，想到九头蛇的实验室，想到欧洲战场，想到在航空母舰的笕桥上……他突然想要吻他。

他扶住Bucky，倾身向前，月光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。他缓缓低下头，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。不过是嘴唇的轻碰，Steve的脑袋里就像炸开了一朵烟花，血液翻滚，把他的脸烧得发烫。

像是过了几个世纪，Steve撤开后Bucky舔了舔唇，轻声问他：“我们以前也这么做吗？”

他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，不说话。

“Steve，”Bucky人类的那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，说，“我们不需要只做和七十年前一样的事。”

接着，他拉过金发男人，深深地吻了上去。

 

对于Steve和Bucky终于从“最好的朋友”变成了恋人这件事，复联的超级英雄们一点也不感到意外。

用Tony的话说就是“太好了，老冰棍们终于开窍了！再也不用忍受打着友情名号的全天候秀恩爱，可以名正言顺的赶走他们了！”而Sam对Steve的迟钝太有信心，赌他至少要到骄傲游行的时候才能想明白于是输了Clint五百美金。不嫌事大的Natasha为了进一步炒热游行代言人的热度，在ins注册了一个“stucky4ever”的账号，每日更新老冰棍的日常，短短时间内就积累了上十万的粉丝。

他们相处模式和以前并没有多少不同，只是每天的吻让生活更值得期待，当他们回到布鲁克林的小房子，那句“I’m home”比起以前意味了更多。

Natasha上传过一张偷拍的照片，是战斗过后的一片废墟，Steve和Bucky并肩而立十指紧扣的背影。这张图后来被LGBT组织放大P上彩虹旗，配上“爱能战胜一切”的文字，作为海报出现在骄傲游行队伍的最前端。

骄傲游行当天，Steve和Bucky也以恋人的身份如约出现在了游行队伍里。

他们曾讨论过应该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——就算Steve.Rogers可以出柜，可美国队长该不该出柜？

当他们出现在队伍里时，都穿着自己的战斗制服——只不过Steve制服腰腹间红白条被改成了彩虹条，Bucky手臂上的红星被涂抹成从一道彩虹上越过。他们决定不回避历史与身份赋予他们的意义。

Steve和Bucky的参与让这场骄傲游行备受关注，甚至特别辟出了让这对传奇英雄伴侣分享自己人生的环节。

站在数千名集会人群面前，Steve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Bucky，他望着他，轻轻勾起了嘴角。

“在我们出生的那个年代，同性恋还不是件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讨论的事。人们会下意识的回避这类问题，装作不听、不说、不看，它就不存在了。

也许是受这种时代环境的影响，我和Bucky的感情觉醒得并不像大多数人以为得那么早。

我们一直懵懵懂懂地陪伴在彼此身边，把对方视为自己最亲近的、最重要的朋友。那时候，我们对未来的设想还不是和对方组建家庭一起生活，我们甚至都没往爱情的方向去理解这份感情。我们一心希望能打赢纳粹，活着回到美国，做一对亲近的至交好友，见证彼此平安幸福的一生。

这对当时的我们来说，已经是足够美好的设想了。

或许该感谢命运的磨砺，在分别了七十年后，把我们都带来了这个时代。

这个时代它兼容并蓄、宽容热忱，它告诉我，我和Bucky之间还有除了友情、亲情之外更多的可能，并鼓励我们互相坦诚。

当我意识到我们的人生轨迹都是为对方而改变，都因为彼此而成为了今天的自己，只有相互陪伴才能找到归属感的时候，我自问是否还有可能重视另一个人超过Bucky？

答案是否定的。

纵使我们以前没有意识到，但对彼此来说却一直都是最特别的存在。Bucky他，就算忘记了自己是谁，也记得我，就算我成为了美国队长，也一直视我为需要他保护的来自布鲁克林的小个子。而在我眼里，Bucky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。

爱情一直存在在那里，随着时间的流逝发酵得更加浓郁。

爱情能让我们变得更好，帮我们战胜一切，它是这么温暖自然的存在于我们心中，值得人们发自内心的认同。这种美好的感情是每个人都有权利、有自由去追求的，不该因为性取向的不同而被差别对待。

今天我穿着制服站在这儿，是因为，作为我个人，我希望用我的经历来告诉大家，爱对于一个人来说的意义；作为美国队长，我有支持每个美国人追求自由与平等的义务。

希望有一天，我们每个人都能在美国的土地上，做能够自由去爱的人民。”

Steve的话音一落，现场掌声雷动，而Bucky的吻是他得到的最好的奖赏。

 

2015年6月26日，美国最高法院裁定同性婚姻合法化，同性伴侣可在全美50个州注册结婚。

这一天有上百对情侣注册成为合法伴侣。也是这一天，Bucky正式成为了James. Bucky. Rogers。

 

END

就想写写“浓而不自知”的爱。

在我看来盾冬是必然会结婚的【。